农民工原地踏步：“付费打工”一年半，消费下降10倍

没领到工资的第182天，甜甜扔掉了空的SK-II精华水。

空瓶子里一滴也没有剩下，就和她的钱包一样空了。她又失眠了。她度过了无数个漫漫长夜，追问工作的意义，但答案总是模糊而艰难。

半个多月没有发工资，但公司400多人没有一个辞职。同样的原因也囚禁了这些中年人和年轻人。他们所说的“沉没成本”说服了自己，却无法解决真正的困境。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费打工”成了小红书的热门话题。

评论区里竞争的人永远无法告诉胜利者：“公司已经8个月没有发工资了，公司联系了10家银行申请贷款，利率2.88，让我们贷款上班”； “社保、公积金都被断了。我去医院连个人账户都不能用了。”“欠了16个月工资，全家人每个月都靠我还房贷”以及汽车付款。”

“拿不到工资为什么不辞职？”有人问灵魂拷问。

“或许，我只是想维持表面上有工作的事实。”90后孟佳回答道。 “毕竟，失业就等于人生的失败。”这句苦涩但明确的声明打破了现实。但这并不是唯一能刺穿“自费打工”神奇现实的“悬剑”。

拖欠工资的第238天‍‍‍‍

“今天花了17.2元，没胃口。”

12月24日平安夜，小红书用户的《没有工资的牛妈日常生活》再次更新。

这已经是她没有领到工资的第238天了。她收到了工资单，但她的喜悦却落空了。

从被拖欠工资第220天起，女孩晒出记录，18天从未间断。每次几句话，大多是一天的成本。我一天最多花100多块钱。心情不好的时候，想花钱发泄，但花完之后却又后悔了。至少有一天，她花0块钱回家吃饭。为了省钱，她吃馒头吃到恶心想吐，感冒发烧39.5度，却又责怪自己花钱去医院检查。

甜甜一看到类似的帖子，就强烈地代表自己，“点赞，留个小评论，留个痕迹。”

去年4月，她通过考试，进入一家市属国企，主要负责事故预警和安全事故责任落实。

这是一份令人羡慕的国企工作，但到目前为止，她只拿到了两个月的工资。

第一份工资是入职第四个月发的，第二笔工资是入职半年后发的。 “我每个月的工资8000元，分三期发放。”甜甜称，每次付款大约是2000元或3000元，三笔付款之间总共间隔了5个月。从那时到现在，她没有拿到过一分钱的工资。

并不是天天集团所有员工都没有发工资，只是她所在地区的分公司项目资金链断裂，涉及400多名员工没有拿到工资。 “我们公司的保洁员罢工，公司解雇了他们一次，没有人维护自己的权利，也没有人敢走。”

孟佳和甜甜都是90后，同龄。他们都是211所学校毕业的，都曾遭遇过被拖欠工资的痛苦。

四年前，孟佳加入上海一家医疗检测公司。这是她大学毕业后的第四份工作，月薪13k。

生活平淡而稳定，这让这个没有什么野心、消费欲望很低的上海女孩很满足。直到2023年10月，表面的和谐被第一次拖薪打破。

“我们每个月5号发工资，很准时，但那个月就拖到了10号。”一种无端的担心，让孟佳有些心慌。此后，工资连续几个月没有按时发放。 “第二次推迟到月中，第三次推迟到月底。”真正让孟佳惊慌的还在后面，“今年2月，工资全面停发。 ”

第一个月没有发工资。公司随意找了个借口，声称银行有问题。但包括孟佳在内的200多名员工中，没有人相信这一点。之后，该公司干脆宣布资金链断裂。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收到过工资短信。

同样是90后的裴裴也遭遇了“公司资金链断裂”。

此前，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有远见、有思想的人。去年年底，他预判了风险，得知公司部门的业务线要被砍掉。他以光速辞职并获得赔偿。但万万没想到，我刚从一个坑里爬出来，就又掉进了另一个坑里。

今年1月，裴佩欣加入北京一家医疗公司。这是他的第四份工作。公司规模不大，员工十几人，主营业务是辅助生殖：卵子冷冻、精子冷冻和体外受精。

“实际上，这是为了帮助国外医院吸引客户，因为在中国这样做有很多限制。”裴裴从来没有领到原来每月2万的工资。他负责市场营销和品牌公关，但他的老板设定的绩效标准却离谱。比如他要求曝光1000万，却没有给他预算。一位老员工偷偷告诉他，公司里很少有人能凭业绩拿到全薪。

裴裴这才发现，自己当初的选择有些仓促。 “当时有两个offer，我选择了这个，因为老板是以前的同事，也是熟人。”

5月，他在家休息时，突然收到老板发来的微信：“新加坡投资者撤资了”。这短短的一句话，让裴裴震惊不已，心里难受，“这家公司要腐败了！”果然，六月份之后，公司就再也没有发工资了。

国庆节前，他实在受不了了，索要工资。老板私下给他转了5000元。

小红书里有很多农民工也遇到过同样的经历。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陀螺，不停地旋转，一刻也不敢停下来。”

一名无奈的中年男子直接曝光了公司，希望拿回16个月的工资。他说，他背负着抵押贷款和汽车贷款的负担。他年纪大了，年纪也小了，老人身体不好。他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沉没成本”太高，没有工资我不敢离职。

没有工资为什么不辞职？

有人质疑小红书笑话十足，身边没有“拿不到工资还上班”的人。

甜甜给出了答案，“我们宁愿在自媒体平台匿名发泄，也不愿让身边的人看到笑话。”她甚至没有告诉父母自己被拖欠工资的经历，因为她不想让父母担心。

甜甜是一名美术专业的毕业生。大学毕业后，她先后开酒吧、装修设计公司，最多一年收入超过80万元。一次意外让她厌倦了创业。 “在一个项目中，一名工人在建筑工地摔倒身亡。”虽然安全事故的责任人是施工方，但作为合作方，她还是支付了70万多元的赔偿金。

创业的艰辛、漂泊的痛苦，让她在大学毕业第10年回到家乡。 “当时我想找一份稳定的工作，离家近。”但离家近，她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一份工作最大的剩余价值，也成为了最大的羁绊。

与其他人相比，甜甜不辞职的原因更为复杂。 “我们公司在全省有数百个项目，这些项目由不同区政府管理，有不同的合作伙伴和付款人。目前，我是唯一一个没有拿到工资的人。 “这个领域。”她认为，发工资只是时间问题。而且，公司福利很好，上班有加油卡，有免费餐，节假日还有礼物，如果她不走，她还“如果我离职另谋出路，环境这么差，谁会想要我这样一个34岁的女人？”

甜甜的担忧，也是很多职场人的担忧。

32岁的孟佳发现，由于公司拖欠工资，邻桌的同事正在偷偷投简历，但她并没有离职的意思。 “如果我不辞职，至少我可以假装我有工作。没那么失落。”

她身边的很多熟人和朋友辞职后都找不到工作，家人也很担心。甚至有的人离职一两年了，还没有找到工作。

孟佳并没有果断辞职，而是希望公司能够变得更好。毕竟公司已经成立9年了，在行业内也算是比较有知名度的。一旦离职，孟佳不确定能否拿回公司欠她的13万元工资。

除了年龄焦虑，34岁的裴裴和孟佳还有一个共同的担忧，那就是“沉没成本”太高。工资一开始没发，以为下个月发。后来债务越来越多，他担心离职后工资就全没了。

这也是“欠薪员工”最常提到的不离职原因。很多人都抱着侥幸心理，说不定下个月就发布了呢？此外，他们还担心离职后，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工作，社保、医疗保险缴费也会被断。而且，很多人不愿意第一个去仲裁，做“第一人”。

无奈之下，他一度想过仲裁，但他面前排队的人有200多人。 “就算仲裁，钱也拿不回来。社保、公积金已经停缴两年了。如果我们在省里，如果我想找工作，就得还钱。” ，这不是一个小数目，但我是独生子，我不想离开家乡去找工作。”

消费降级10倍，被迫贷款上班

长期以来，“自费打工”意味着工薪阶层只能少消费。

在第三个月没有拿到工资后，孟佳用瑞幸取代了星巴克。后来，她索性放弃了咖啡，不吃晚饭，或者回家吃饭。和父母住在一起让她节省了不少生活费用。在上海这个高消费城市，她每个月的开支尽量控制在2000元以内。

天天的消费降级最为明显。她身材和外貌出众，热爱打扮。以前，她总是买一些高档化妆品，旧的还没用完，新的就上架了。但由于拿不到工资，那瓶SK-II精华水早已空了，她又舍不得扔掉。她把瓶子倒过来，直到再也装不下一滴，才恋恋不舍地扔掉。

最近，她买了一套国产品牌护肤品，总共花费不到200元。与之前动辄2000至3000元的一套进口化妆品相比，她的消费减少了10倍。

裴裴没有买车，乘坐公交车上下班，每天2块钱。公司小，人少，人际交往不多，几乎没有什么社交活动。他算了一下上班的费用：公共交通一天2元，伙食一天2、30元，房租1000元。在北京，他每月的消费控制在2000元以内。在被拖欠工资之前，他曾经非常挥霍，“从来不委屈自己，花销高出好几倍”。

与背负着巨大生活压力的中年人相比，裴裴等人最大的幸运就是没有房贷、没有车贷、没有孩子。甜甜和裴裴都有副业收入。甜甜偶尔举办一些活动，一个月最多能挣4000元。裴裴从事自媒体工作，副业收入不稳定。虽然不能完全覆盖费用，但还是可以补充一些的。

与花积蓄“自费打工”相比，“贷款打工”的农民工则用“债务”来维持贫困的生活。

一位小红书用户抱怨道，“公司已经八个月没发工资了，还帮我们联系了10家银行办理消费贷款，贷款利率2.88，限额30万，让我们随便挑一家银行，得到贷款去工作。”

有人回答：“能贷款的机构就是好机构。”许多被拖欠工资的农民工依靠信用卡透支。

更何况，不但工资不发，连五险一金还要自己缴纳。一些农民工甚至无法使用个人账户去医院看病，因为他们的医疗保险被切断了。

“苟”最终崩溃，后悔没有早点离开

由于拿不到工资，一些工人醒悟并主动辞职。

投了1000多份简历后，裴裴终于在今年11月找到了新工作。

离职后，他向原公司提出劳动仲裁。 “从现在开始，我每个月都会转5000块钱给你，我绝对不会欠你工资了，你别去仲裁。”老板的微信消息丝毫没有动摇裴裴的决心。

“不是人懒，而是法律比人更可靠。”公司已经半年多没有发工资了，他对人性更加了解了。人的本性就是趋利避害。如果不是担心被限制，高老板也许就不会这么卑微地乞求。

离职前，他苦口婆心地劝老板：“尽快把公司关掉吧，每个月的运营成本至少有20万，而且一年大部分时间只接到两三个订单。”裴裴说，现在经济环境不好，年轻人又不想生孩子，所以冻卵的价格不低，至少要4万多元。如果出国做手术，费用会更高。 “以前公司的顾客大多是KTV女郎，或者是妓女，但现在KTV里已经没有顾客了。” ”。

他和老板分析了公司的前景，但走投无路的老板不想就这样放弃，打算卖掉房子但仍然维持着。裴裴现在最后悔的是自己没有早点出来，“白干了半年多”。

孟佳并不像裴裴那样坚决辞职。对于那些在工作中作弊并在工作站偷偷提交简历的同事，她并没有感到冒犯。然而，11月初，当她听说有同事提出仲裁时，她有点慌了。公司好转的希望彻底破灭了。她花了5000元找了律师，向公司提起仲裁。仲裁后我能拿回欠我的13万元吗？她不敢抱希望。

离职后，孟佳休息了一下，最近开始找工作。 “我每天发出30-50份简历，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她不打算降低工资要求。至于什么时候能找到工作，她也不确定，“也许我可以申请出国工作。”眼看着自己的积蓄所剩无几，她越来越着急。

现在，孟佳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早点出来。特别是听以前的同事说，第一个申请仲裁的人已经收到钱了。近日，她看到相关报道称，企业法人被限制高消费，该公司也被列为被执行人。一向睡得很好的她开始失眠，经常睁眼到天亮。

甜甜没有辞职，打算再观望六个月。毕竟，进入国企并不容易。如果不行，她就申请内部调动到另一家分行，但一切都得从头开始。

小红书上不少“拖欠工资也不肯下班”的农民工也在观望和等待。但辞职的人大多和孟佳、裴裴有着同样的想法，后悔没有早点出来。

“热情和青春都没有了，HR也懒得开35岁以上的简历了。”他们嘲笑自己。职场新人的价格总是比较便宜。被拖欠工资后，无论什么时候选择离开，结果多半都是一样的。公司一片混乱。

小宇是受害者之一。 “公司已经五个月没有发工资了，我已经无法忍受了。但老板却要求员工筹集资金，帮助公司渡过难关。”小宇不愿意参加。 “老板还骂我忘恩负义。” 。

经历过被拖欠工资的经历后，几位90后都有了不同的感悟。他们提醒求职者，在加入公司之前一定要使用企查查、天眼查等APP充分了解公司的风险。如果是内部推荐，你需要充分了解老板这个人。有的企业不发工资，确实是资金链断裂，但有的企业却以此强迫员工自愿辞职。甚至还有公司偷偷转移资产，金蝉脱壳成立新公司，把原来的公司变成了空壳公司。对于被拖欠工资的员工来说，即使最终胜诉，也很难强制执行。也有企业更换法人，寻找替罪羊。

如果你无法避免风险，你就必须有能力面对风险。尽量保持至少12个月的现金流储备；要建立多种收入来源，副业尤为重要；行业趋势随时变化，所以你必须不断学习新技能，保持竞争力，随时转型。不但要有努力拼搏的勇气，更要有说出口就走的勇气。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作者：易然，36氪经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