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男女，都不愿意对自身的生殖系统进行大肆谈论。人们会说：“我的胆固醇水平处于较高状态。”“我经常出现失眠状况。”然而，绝对不会说：“哎，我的精子数量在降低。”“我的卵巢出现早衰现象。”但在那极为喧闹的集体沉默之下，仿佛隐藏着人类未来的担忧。

古希腊作家第欧根尼·拉尔修有这样的记载：“精子是一滴大脑。”17 世纪的显微镜学家列文虎克宣称，每个精子细胞内部都蕴含着一个“小人”，并且会耐心地等待着展开。

精子对于人类的繁衍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然而，从 20 世纪 70 年代开始，科学家们便开始担忧精子会不可避免地出现减少的情况。这种下降趋势持续了数十年，人们将其归咎于当代的生活方式。例如，杀虫剂、重金属、肥胖以及潜在的微塑料都被视为导致精子减少的罪魁祸首。

流行病学家莎娜·H.斯旺发出警告，称精子数量下降可能会对人类未来构成威胁。她是《倒计时》一书的作者，斯旺表示这是一场全球性的生存危机。斯旺在书中写道，到 2050 年，多数想要生育的夫妇都不得不借助辅助生殖技术。

（图/《苦尽柑来遇见你》）

2017 年，斯旺及其团队开展了一项知名的调查。数据表明，从 1973 年至 2011 年期间，欧洲的男性精子数量下降了 59.3%。数据还表明，北美地区的男性精子数量下降了 59.3%。数据同样表明，澳大利亚的男性精子数量下降了 59.3%。数据也表明，新西兰的男性精子数量下降了 59.3%。

2022 年，斯旺在《人类生殖学快讯》上发表的研究表明，全球男性的精子浓度和数量处于持续下降的态势。在 1973 年至 2018 年期间，精子浓度从每毫升 1.01 亿个降低到了 4900 万个，总精子数量从 3.357 亿个减少到了 1.375 亿个。

在过去数十年里，除了质量出现下降的情况外，男性精液浓度也在急速下降。正因如此，世界卫生组织持续下调了精液浓度标准。

在中国，男性的精子数量和质量状况令人担忧。国家卫计委在 2018 年 10 月发表了相关数据。数据显示，大学生群体的精子合格率只有 20%，社会人士的合格率不到 10%。

今年 2 月，一条新闻登上了微博热搜。27 岁的患者小林（化名），他的精液报告显示，其精子浓度只有 300 万/ml（正常情况下应≥1500 万）。其中，A级精子（快速前向运动）的比例为 0%，B 级精子（慢速前向运动）仅有 2%—3%，而畸形率高达 98%。由此可见，他的生育能力已濒临“悬崖边缘”。

2022 年 5 月，中国工程院院士乔杰及其团队发表于《柳叶刀》的文章指出，中国育龄人群生育健康监测数据表明，2007 年中国育龄人群不孕率为 11.9%，到 2020 年已上升至 17.6%，约有 3300 万对育龄夫妇正受不孕问题困扰。

不幸的是，对于人类来说，治疗不孕不育的这一产业正在变得非常热门。众多名人投资者，像贾斯汀·比伯、The Weeknd 等，都把关注的目光投向了生育产业。

据 PitchBook 数据可知，2021 年到 2023 年期间，生育技术领域的融资额达到了每年约 4 亿美元的规模。十年前，能筹集超过 1 亿美元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2024 年 5 月，专注于精子冷冻技术的初创公司 Legacy 的首席执行官是 Khaled Kteily。他在加利福尼亚州达纳角举行的《财富》健康头脑风暴会议上表示，在几十年内，有可能会生活在一个人们无法自然受孕的世界里。

至此，我们不禁要问，男性正在消失吗？这种判断是否过于武断？

精子少了，男子气概就一定减少吗？

别急着为人类的未来而担忧。有一组来自哈佛大学和麻省理工学院的跨学科研究人员认为，人们对精子的担忧是被过度夸大的。

2021 年 5 月，他们在期刊《人类生殖》（Human Fertility）上发表了最新研究成果。他们重新评估了 2017 年斯旺及其团队对精子数量下降的悲观叙述。他们认为之前的研究成果所依赖的假设是有缺陷的。

事实是，精子计数的科学性存在争议。因为对于什么是“最佳的”精子计数，无人知晓。世界卫生组织规定“正常”精子计数范围为每毫升 1500 万至 2.5 亿个精子，而男性每次射精会产生 2 至 5 毫升的精液。

世界卫生组织的数据表明，精子数量超过每毫升 4000 万个这个一定的阈值，并不意味着男性的生育能力就会更强。

谢菲尔德大学的男性学家 Allan Pacey 是《人类生育》杂志的编辑。他说：“把精子数量从 2500 万提升到 5000 万，这并不会让受孕的机会也提升一倍。实际上，精子数量与生育能力之间的关联是很微弱的。”

精子计数作为一项指标存在其他局限性，原因在于它是“实时变化”的。科学家普遍持有这样的观点，即睾丸中的干细胞大约需要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够发育成新的精子。这也就意味着，任何一次的计数都仅仅能够反映出这个“进化”过程中的某个特定时刻。

斯旺博士在 2017 年进行研究并作出推断，他认为精子数量减少就意味着生育能力降低。然而，一些科学家并不认同这一说法，因为这与人们对睾酮的看法相似，即人们认为睾酮越多越好，越能体现男子气概。

人类精子数量减少存在另一种解释。佩西博士长期从事精子技术工作，他认为精子计数是一项棘手的工作，并且很容易出现人为错误。他说：“我花费了 30 年时间来统计精子数量，我深知这项工作的难度。”

佩西博士在 2013 年的一篇文章里指出，从 20 世纪 80 年代开始，随着统计方法不断改进且趋于标准化，精子数量出现了下降的情况。不过，这有可能仅仅是因为早期的科学家在进行精子计数时数量过多所导致的。

沉默的另一半

据统计，男性不育在全球所有不育病例中至少占一半。然而从历史角度而言，女性承担了无法怀孕的主要责任。过去，当一对夫妇无法生育时，女性所面临的社会压力以及道德审判格外沉重。

根据 Grand View Research 所提供的数据，全球 300 亿美元的生育产业，其中绝大部分是为女性提供服务的，而针对男性的部分仅占一小部分。纽约 CCRM 生殖医学研究和治疗中心的创始合伙人布莱恩·莱文博士表示：“我们将男性伴侣称作‘沉默的伴侣’。”

（图/《小夫妻》）

一方面，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都没有人乐意对自身的生殖系统进行大肆谈论。人们会讲，“我的胆固醇数值比较高”“我一直存在失眠的情况”，然而绝对不会说“哎，我的精子数量在降低呢”“我的卵巢出现早衰的情况了”。

大多数科学家都认同这样的观点，即男性的生殖健康是重要的。然而，到目前为止，这一健康领域一直被忽视。耶鲁大学的社会学教授莱妮·阿尔梅林是《父产科：缺失的男性生殖健康科学》一书的作者，她表示：“在对精子的研究方面，科学界依然缺乏基本的知识。”

波士顿男性健康组织的创始人是亚伯拉罕·摩根塔勒博士，他是一名泌尿科医生。亚伯拉罕·摩根塔勒博士说，不孕不育专家如今研究精子的方法，包括数量、形状和游泳方式等，在过去 40 年里几乎未曾改变。

摩根塔勒博士把这种停滞的原因归结于试管婴儿以及其他生殖技术的兴起，这些技术已然成为几乎所有男性因素生育问题的首要治疗方法。他讲道：“不管精子出现了何种问题，看上去都没什么要紧的。”

事实的确如此，在国内的公立三甲医院里，倘若一对夫妇打算做试管前的检查，对于男性来说，其常规检查项目通常有 5 到 8 项。而对于女性，常规检查的数量是男性的好几倍，甚至能够达到 20 多项。

那些高龄的女性，有着反复流产及早产史的女性，以及有宫外孕史的女性，除了要进行常规检查外，还要付出更惨痛的代价。她们需要额外进行胰岛素抵抗检查，进行免疫全套筛查，进行宫腹腔镜手术，进行输卵管手术，进行阴道镜手术，接受针灸治疗，使用补剂，甚至接受心理学辅导。男性要做的事情，大多是进行一次抽血以及前往取精室取精。尽管这听起来极为不公平，然而仍有相当数量的男性发出抱怨，他们认为取精是自己这辈子最难熬的时刻之一，原因是“灯光太亮了，无法集中注意力”。

女人更喜欢女性化的男人？

2007 年，《卫报》发表了一篇题为《女人更喜欢女性化的男人》的文章。作者 James Randerson 称，对于布鲁斯·威利斯、范·迪塞尔和克林特·伊斯特伍德这类人而言，这是个坏消息；然而对于不那么有男子气概的男人来说，前途正变得一片光明。

文中表明，心理学家有这样的发现：女性觉得长相更具男性特征的男性，是糟糕的潜在长期伴侣。这类男性大多体毛浓密，下颌角宽厚结实，体脂较少，睾酮含量更高。通常来说，这样的男性不够忠诚、热情，并且很可能更贫穷。而长相更偏向女性化、更健康的男性，则被认为是建立长期关系的更佳选择。

过去用“漂亮”形容一个男人可能是骂人，而现在这样说反倒很合适。上世纪 80 年代的女人喊着“嫁人就嫁高仓健”，如今的女粉丝会为有着柔美下颌角的男明星而疯狂。时代在不断发展变化，男性荷尔蒙也在发生着变化，退化其实也是一种进化的方式。

（图/《背着善宰跑》）

一项更有意思的研究表明，与女性相比，男性在天生属性上属于弱势群体。2014 年，《科学美国人》刊登了一篇探讨男性为何是天生“弱者”的文章，此文章随即引发了全球性的关注。

作者 Alice Shabecoff 觉得，与“男孩应该更强壮”这种文化假设不同，人类男性天生就具备一些基本的生物学弱点。他们相较于女孩，更易受到诸如杀虫剂、铅以及增塑剂等环境污染物的影响。并且有几项研究表明，男孩在某些方面会因这些化学物质的暴露而受到伤害。雄性需要更多的细胞分裂。每次细胞分裂都会带来更大的错误风险。雄性的细胞每次分裂也更容易受到污染物的影响。

大自然未曾否认人类男性更为脆弱这一事实，故而安排了更多男孩出生。在人类历史进程中，每出生 106 名男性，就会有 100 名女性出生。

令人担忧的是，人类男性正在消失——物理层面上。

调查表明，在美国、日本、加拿大以及北欧这些地方，男性新生儿的比例都呈现出下降的态势。并且在怀孕 37 周之前，男孩早产的可能性要比女孩高出很多，超出了三分之二。

此外，女性的免疫系统更强。她们的体内充满了雌激素，这种激素能够对抗抗氧化过程。杜克大学医学院神经生物学教授西奥多·斯洛特金解释道：“雌激素可以保护大脑，即便在神经损伤发生之后，它也能够进行修复和替换。”

文章指出，进入童年后，男孩们会面临其他挑战。他们更容易患上一系列神经系统疾病。众所周知，男孩患自闭症的比例比女孩高。根据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的统计，男孩患自闭症的可能性几乎是女孩的五倍。

在我们的物种里，雌性被视为默认的性别。这是一个基础且简单的模型：人类在子宫中就具备雌性特征，正因如此，雄性才也有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