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位美国政治学者表明，特朗普与马斯克之间的友谊迟早会出现破裂的情况。当马斯克变为难以预料的力量，并且要对美国的国家政治进行重塑时，各类既得利益者会一同进行强烈的反击。

文｜《财经》特约撰稿人 金焱 发自华盛顿

编辑｜苏琦

马斯克正在为其高调的政治参与付出沉重的代价。

美国媒体爆料，马斯克日前在白宫内阁会议中与白宫高官发生内斗。美国交通部长肖恩·达菲以及国务卿鲁比奥等多名内阁成员，和马斯克因大规模削减政府开支而进行了激烈交锋，并且展开了长达数小时的“激烈冲突”。这使得人们开始猜想马斯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是否岌岌可危。

当地时间 3 月 8 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在其社交平台“真实社交”发文。特朗普否认了相关此事。他表示马斯克和鲁比奥“关系很好”，并且除此外的任何报道都是假新闻。

特朗普出来打圆场了，但马斯克已逐渐成为人们针对白宫政策表达不满的对象。他身着 T 恤和西装外套在椭圆形办公室主持会议，并且还不时抱着孩子，这一形象成为了颠覆传统美国政治运作的标志。他是特朗普政府推动大幅削减联邦政府人力、支出和职能的新势力的代表。自马斯克领导的政府效率部（DOGE）从 1 月底开始工作后，美国全国已有超过 3 万名联邦员工被解雇，并且多个机构的大规模裁员计划正在实施中。目前有大约 7.5 万名联邦雇员接受了“买断离职计划”。有超过 10 万名联邦雇员离开了岗位，这一数量占联邦雇员总数的 4.5%。而白宫设定的裁员目标是 5%至 10%。与此同时，马斯克以社交媒体 X 为阵地，大量地发布了极具争议的政治言论，对令他不满的法官进行抨击。

在白宫内部的权力斗争中失势的同时，马斯克的经济帝国出现了诸多裂痕。投资者原本期望马斯克与特朗普的密切关系能给其企业带来利好，但这一算盘落空了。马斯克的 SpaceX 星舰日前进行试飞，再次发生了剧烈爆炸。虽然助推器被机械臂成功捕获了，然而飞船还是爆炸解体了，几乎和 1 月的那次失败一样。

马斯克的 SpaceX 星舰进行试飞，这引发了众多民众的热情。当下，他深度参与到政治当中，这也引发了民众的反感。摄/金焱

特斯拉股价在特朗普赢得总统大选之后曾有过上涨。但今年开始，特斯拉股价累计下跌了 35%，把大选后获得的大部分涨幅都抹去了。从美国到欧洲，有一些特斯拉的门店以及超级充电站遭到了破坏。多个国家和地区的销售数据以及调查数据都显示，马斯克参与政治这件事的结果就是，特斯拉成为了人们能够对马斯克说“不”的对象。

多位美国政治学者向《财经》表明，特朗普与马斯克之间的友谊迟早会出现破裂。一旦马斯克变为难以预测的力量，并且要对美国的国家政治进行重塑，那么各类既得利益者就会联合起来进行反击。

政治博弈的明枪暗箭

马斯克是特朗普参与竞选并最终胜选的重要支持者，凭借此他成为了美国的“一哥”。接着，马斯克一系列力度很大的政治行动不断引发不满和愤怒，不管是民主党还是共和党，不管是普通民众还是内阁高官。尽管政府效率部不是真正经美国国会批准而成立的联邦政府部门，而只是一个“委员会”。马斯克的实际身份是高级顾问，他主要负责监督该机构。白宫方面将他称为特别政府雇员。然而，马斯克权力的边界一直是大家关注的焦点，也是众人攻击的对象。

马斯克领导的政府效率部进行了大规模的裁员，这导致美国现任政府内部，从内阁高官到普通联邦职员，都与他产生了对立；在国会山，马斯克与国会参议员进行了私下会面，并主动提供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声称可以听取他们的不满，他的这种行为表现得就好像是凌驾于参议员之上的某种存在，这使得共和党议员公开表示，不能再对马斯克的权力争夺袖手旁观了。马斯克的激进行为导致了众叛亲离。2 月底，其“政府效率部”的 21 名政府工作人员集体辞职。这表明他们拒绝利用自身的专业知识去执行或使该部门的一系列行动合法化。

但不仅联邦政府工作人员的命运掌握在马斯克手里。马斯克以削减成本为旗号，州政府雇员被迫辞职或被解雇，很多研究项目的财政援助被削减，大量参与公共研究的相关人员也受到了攻击。

2 月底 3 月初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有某部门被马斯克进行裁撤的相关消息。与此同时，在美国的多个地方，出现了接连不断的“反马斯克抗议”活动。

马斯克修理的最新部门是美国国防部。7 日，美国官员称本周约 4000 名国防部人员开始收到解雇通知。另外，据人事管理办公室的电子邮件，有 31000 名文职员工提交了辞职申请，此申请数相当于国防部文职员工总数的 3.5%。截至目前，11000 人的辞职申请已被接受。

马斯克誓言要削减联邦政府 7 万亿美元年度支出中的 1 万亿美元，并且这一引发的权力之争两次在媒体被披露。其中第一次是在 2 月底，当时特朗普在其第二任期的首次内阁会议上，公开对马斯克表示支持，甚至还说“谁对埃隆不满意，就赶走谁”。

3 月 6 日的白宫会议上出现第二次风向突变。马斯克在会上质疑鲁比奥在美国国务院的裁员力度，并且用嘲讽的口吻说：“你一个人都没有裁，你唯一开掉的或许是政府效率部派去的工作人员。”有报道称，马斯克的这种质疑引发了鲁比奥的当场反击。鲁比奥表示自己已经让 1500 名国务院雇员通过买断计划自愿离职，同时还详细地阐述了国务院的重组计划。他进行还击，质问马斯克：“难道为了凑数，我得先把他们雇回来然后再裁掉吗？”有消息表明，鲁比奥对马斯克的不满已经持续了数周，并且二人的关系一直不和睦。在这场争吵当中，马斯克嘲笑鲁比奥“只擅长上电视”，这使得二人的矛盾再次变得更加激烈。

这一次的结果是特朗普政府首次公开对 DOGE 项目的方向进行了调整。“砍刀”式的裁员方式被改为更精细的“手术刀”模式。特朗普清楚地表明，在未来，各部门的部长将会负责裁员这件事情，而马斯克团队仅仅提供建议。

马斯克推动了大规模解雇联邦雇员，并且还支持了德国的一个极右翼政党。之后，抗议者在美国的特斯拉展厅外以及在欧洲的特斯拉展厅外进行了示威。在这种情况下，特斯拉在德国的新车注册量急剧下降了 76.3%，这一情景被金焱拍摄了下来。

此时，全球范围内展开了抗议马斯克的活动。组织者建立了名为“Tesla Takedown”的网站，该网站已经列出了 50 多场示威活动。按照既定计划，在 3 月底，将会有更多的示威活动在美国的东西海岸以及英国、西班牙和葡萄牙举行。

商业版图受损

马斯克商业版图中的重要部分特斯拉是美国最大的电动汽车生产商。长期以来，它在消费者忠诚度方面处于汽车行业领先地位。然而，最近的民调显示，该品牌的吸引力一直在下降。销售数据表明，这已开始导致财务损失。如今，虽然还有部分华尔街分析师看好特斯拉，但特斯拉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舆论危机，其昔日的风光已不再。

年初，有相当一部分投资者认为，马斯克旗下的产品会因为马斯克在政治上的明星地位而一同繁荣，从而对特斯拉股价产生积极影响。受访的购车者表示，他们下一次购车时“肯定会考虑”特斯拉的比例一直在降低。到去年夏天，这一比例已降到 7%，与林肯和道奇大致相同，并且一直保持在这个水平。业内人士称，这种急剧的下降在汽车行业中是比较少见的。调查结果表明，马斯克涉政之后，那些表示会考虑购买特斯拉的购车者的比例出现了下降。

如今特斯拉相关的新闻主要有充电站被纵火，展厅遭遇枪击以及车主因马斯克的政治立场而感到羞愤。在纽约曼哈顿西村的一家特斯拉展厅发生了最新的抗议活动，示威者大声呼喊“没有人投票给埃隆·马斯克”和“寡头滚开，民主万岁”等口号。组织者称，有数百名抗议者聚集了两个小时，将入口堵塞并使展厅关闭。警方逮捕了几名示威者。

同时，资本市场发出了质疑的声音。摩根大通把特斯拉的目标股价大幅度下调到 135 美元，这使得对应的估值缩水到 4000 亿美元的水平；瑞银的分析师还表示，特斯拉的估值“一直让我们感到疑惑”，并且该公司在自动驾驶汽车以及人形机器人方面遭遇着很大的风险。

分析人士认为特斯拉销量下降有部分原因是市场因素，其中包括客户在等待预计本月发布的改款特斯拉 Model Y。另外，马斯克的行为也是影响因素之一，尤其在德国的行为方面。

去年，特斯拉的全球汽车交付量呈现出下降的态势，降幅为 1%，这是十多年来首次出现下降的情况。即便全行业的电动汽车销量增长了 25%，特斯拉的交付量依然下降了。研究公司 Wards Intelligence的数据表明，去年特斯拉在美国的销量下降了 7%，在今年的前两个月又减少了 2%。政府及行业协会的数据表明，今年 2 月，特斯拉在德国的新车注册量有着大幅下跌，跌幅达到 76.3%。同时，在法国，特斯拉的新车注册量下降了 26%。而向其他国家出口汽车的特斯拉中国，在 2 月交付了 30688 辆新车，与去年同期相比下降了 49%，这其中部分原因是受到了来自中国国内电动汽车制造商的竞争不断加剧的影响。

很多特斯拉车主向《财经》表达，以往拥有一台特斯拉会觉得既酷又骄傲，然而如今马斯克的一系列行为，让他们感觉自己坐错了车。

马斯克借助“星舰”来达成他 2050 年前在火星上创建永久殖民地的宏大梦想，然而这一过程频频遭遇挫折。他的行星际探索计划在今年第二次发射时遭遇了失败。SpaceX 的直播表明，“星舰”飞船从得克萨斯州博卡奇卡的发射场升空仅仅几分钟后，就在太空中失去控制并开始旋转。

SpaceX 的通信经理丹·胡奥特在直播里说：能看到有几台发动机失去了。同时，飞行器的姿态控制也失去了。很不幸，1 月的那次试飞最终的结果是飞船在加勒比海上空解体了。